【曦瑶】假如给我三天
#死神涣x人类瑶
#三世轮回
【壹·目睹】
“人死后其灵魂可在世间徘徊三日，待时限将至，死神现身，将灵魂带回黄泉，走过奈何桥，饮下孟婆汤，便可转世投胎。”
金光瑶轻轻合上书卷，抑制不住得垂首低咳几声，习以为常地于衣袖中取出帕子拭去嘴角溢出的血迹，再将搁置在一旁的汤药一饮而尽。
深褐色的液体入喉，光嗅那药味就叫人忍不住遮鼻，可他却连眉都未皱一下。金光瑶今年方及弱冠之年，二十年来皆以药续命，以致这间屋子无时不刻散着药香。
他再次翻开书卷，目光落在“死神”二字上，凤目弯成月牙，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唯有目睹方知真假，可若饮下孟婆汤入了轮回，就算见了死神也全然不知，传言终是传言。』
然下月，金光瑶就目睹了传言的真实性。
他以为若死神真实存在，定顶着张凶神恶煞的脸，持着带血而钝的剑刃，好似随时能斩断死者的灵魂再于刀刃上舔舐灵魂的美味。
可当他真见到了死神，除却他那一身夜鸦般的长衫，倒像是堕入地狱的仙君。以至金光瑶看到死神那张温润尔雅的脸之时，甚至忘却了身后府邸中传来的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
金光瑶的逝世并不突然，与生俱来的病魔缠绕了他二十年，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他未来得及金榜题名来报销阿爹阿娘的良苦用心。故而他惊慌失措地逃离了府邸。
他看着死神从袖中取出同他衣裳颜色一致的帕子递到他面前，死神温柔的嗓音绝不会让人联想到三日后自己将被他引入黄泉——
“擦擦吧。”
透过一旁院中凋零的荷花池，金光瑶才发现此刻自己是如此狼狈。灵魂会反映出死者死前的模样，所以他此时嘴角不仅挂着疾病发作咳血而死的鲜血，两侧的脸颊上还残留着化作灵魂后留下的泪水，二者混在一起实在是有些好笑。
“……谢谢。”
许是黄泉之物本就带着冷意，玄色的帕子触到脸颊的那刻冷得金光瑶原地抖了一下，许久才徐徐适应这刺骨的凉意。
他缓缓擦拭着嘴角的血迹，看着死神在凭空变出的生死簿上查找着自己的名字。
“金光瑶，是吗？”
他冲死神微微颔首，嘴角的血迹残留太久擦了许久才算勉强拭去。
“你还有三日的时间，时辰一到，我便来寻你，彼时，魂入黄泉，投胎转世。”
【贰·日出】
“你又来了？”
金光瑶坐在悬崖边，身上依旧是他逝世时穿的那件染了血的浅色长衫，他的半条腿悬在半空，脚底下便是万丈深渊。这些在他过去的二十年间从未做过，一如登高，一如望日出。
“嗯。”
死神也依旧是那件玄色衣袍。悬崖边的风大，将他宽大的衣摆吹起，于金光瑶的角度望去，似是张开恶魔之翼，让人不寒而栗。
“你很喜欢日出吗？”
“喜欢。”死神顿了顿，又道，“在我们那里，没有阳光，没有日出，到处是黑压压的一片，除了忘川河，那里有轮明月，听孟婆说站在奈何桥的中央瞧见的月色最美。”
金光瑶侧着头，细细听着死神讲述黄泉的故事，“那你见过那最美的景色吗？”
死神微微摇头，“我是新任的死神，在完成第一个任务前我不能回去，这是我们的规定。”
太阳终从两座山峰间露出一角，金光瑶看着橙色的阳光渐渐笼罩住山头，开口道：“所以我是你接手的第一缕灵魂？”
“嗯。”
“我也有些向往那最美的月景，不如，我们做个约定？——
两日后，我们相约奈何桥上，共同欣赏美景，如何？”
太阳徐徐上升，驱逐清晨的寒冷，将温暖传递至每一根发丝。不知何时，死神也在悬崖边坐了下来。阳光终是笼罩了整个大地，包裹得，紧紧的。
【叁·赐名】
三日期限已到，约期而至。
金光瑶以为离开人世间他会有太多的不舍，可除了再回府邸看上一眼外他甚是平静地同死神走了。或者换一种方法说，许是死神是他，故他能义无反顾地和他共赴黄泉。
黄泉之路和金光瑶想象的不太一样，想象中，应是昏暗的、萧条的，可实际上却是有几分热闹，有点像是人间的庙会，黄泉路两侧挂着淡蓝的灯笼，黄泉的行事者摆着几个摊子留驻着过往的形形色色的灵魂。
离奈何桥不远，金光瑶就能望见一轮明月挂在半空，照得忘川河波光粼粼好似飞舞于空中的金银丝线，竟不知下一秒要与谁缠绕在一起。
往奈何桥的正中走去，果真应了死神所说。
金光瑶微微仰头，就能将那轮满月完完整整地映入眼底，在黑暗中走得久了对上那柔和的月光都觉得略显刺眼，然金光瑶仍尽力睁着眼睛似是想将这轮明月，这与他最后欣赏的美景烙印在心底，“这里的月色果真最美。”
“是啊……真美。”
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如一张银丝编织而成的网将奈何桥上的两人笼罩在一起。
金光瑶侧首看向死神，分明的棱角在月光下柔和了不少，就连同睫毛上都应月光泛出好看的光泽，“一直都未问你，你何姓何名？”
“我……没有姓名。”
金光瑶有些吃惊地望着他，一时之间这繁华月色都映得死神有几分落寞，俄而，金光瑶微微一笑，“我不过是一介病弱书生，若你不嫌弃，我便为你取一名，可好？”
死神没有说话，他直直地看着金光瑶，细长的眼睛中有水光波动，在月光下如桥下的忘川河一样美得叫人移不开眼，甚至能倒映出金光瑶笑得弯弯的眼睛。
良久，死神像是下了什么决心，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得到许肯后，金光瑶的眼睛笑得更弯了，他在死神掌心一笔一画写下一字，“取名为‘涣’，可好？”
高阳情尽有遗思，世谱由来缉涣丝。
“甚好。”
【肆·许诺】
“走过这奈何桥，饮下孟婆汤，你便可投胎转世了。”
奈何桥本就不长，百步之内必能到达对岸，金光瑶不由放慢了脚步，“饮下孟婆汤，今生所生之事我便一样都记不得，是吗？”
倾泻而下的一束月光恰落在二人之间，似是一道屏障将二人分开。
“不错。”
“那么连你，我也会不记得，是吗？”
“……嗯。”
金光瑶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的脸上依旧带着如日出般温暖的笑，似是玩味地说道：“那我便不想喝这孟婆汤了。”
涣的眸光闪了闪，藏于袖中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他知道金光瑶并未逗他，虽仅相识三日，可他就是知道。
“我们做个约定，如何？”
一如他在悬崖时那样。
涣的话勾起了金光瑶的兴致，他微微歪头看着他，等待他继续往下说。
“下一世，我会找到你。”
涣往前半步，倾泻的那束月光又再次将两人笼罩在一起，他冰凉的手指触上金光瑶的手腕，小心翼翼将其抓起，看着金光瑶掌间攥着的玄色帕子，“就凭这条帕子。”
这是金光瑶记事以来第二次落泪，第一次是看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第二回，是现在。他吸了吸鼻子，带着几分委屈，“那你，不许食言！”
“决不。”
涣看着金光瑶饮下孟婆汤，踏上了摆渡舟，在忘川河上渐行渐远。
『阿瑶，等我——』
【伍·再遇】
“这回你的目标是他——”
夜幕降临，被云遮住一半的月将房顶一半笼罩在月色中一半沉寂在黑暗中。
在略显昏暗的月光中，有一人轻轻落在房顶，那人全身黑色，就连唇鼻也用一块玄色帕子罩住，只留一双凤眼流露在外，浅浅的月光映在他眸中，依旧掩盖不了透出的冷意。
他轻轻揭开房瓦，观察许久后点燃了一柱迷香掷到室内，直至听见室内有重物倒地后才从房顶跳入。
他像一只没有情感的木偶，谨遵着主上的旨意行事，他叫他放火他便放火，他叫他杀人他便绝不给那人留下后路。
他从腰间抽出匕首，刀刃在摇曳的烛光下泛着寒光，像是收割灵魂的死神一步一步向地上躺着的那人靠近。然当冰冷的匕首贴上脖子时，他古井无波的眸子随着不远处的烛光跳了一下。
这张脸——
那是一张温润尔雅的脸，的确是当得上京城第一公子的称号。然叫金光瑶吃惊的并非他的长相，只是他灵魂深处告诉他自己，这个人似曾相识，这种感觉就如同身后还站着一个人，他死死抓住你握着匕首的手，让你无法完成最后一步。
可就这迟疑的时间，地上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同一时间，金光瑶持着匕首的手也被他死死抓紧。
“你就是父皇的影卫？”
金光瑶认为这人的声音听上去应该是如沐春风的温柔，可事实上却低沉地如同把人困在地狱。
那低抑的嗓音让金光瑶做出了决定，王爷看着金光瑶的眼神又转为锐利，隐隐透出几分怒意，如果他没有捕捉到那一瞬的跳动，他以为这个人真的是个毫无感情的杀人木偶。
然影卫也是人。
只要是人，便有漏洞可击。
他看着金光瑶从袖中又翻出一把匕首，匕首的冷光将他的眼眸照得愈发孤寒，没有丝毫犹豫，他将这把匕首对准心脏的位置直直刺了下去。
刺的速度很快，来不及躲避，王爷只能用手握住那把离自己心脏之差半寸匕首的刀刃，鲜血顺着刀刃往下滴，晕在华服上，像是屋外盛放的牡丹，只不过，这朵牡丹由血浇灌。
都说十指连心，可王爷连眉头都未皱一下，他看着金光瑶，诡异的笑随着鲜血的下落逐渐在嘴角盛放，“差不多该起作用了吧。”
他抓住金光瑶力量撤去的那一瞬间，鲜血淋漓的手松开刀刃，迅速上移扣住金光瑶的脖子，抓着他手腕的那只手则用力一拽，转为他将金光瑶压在地上，那把匕首指着的同样是心脏，然这回，影卫成了待宰的羔羊。
“哈哈哈哈，敛芳，这软筋散的滋味，如何？”
“你日日夜夜为那个老东西奔波，他给你什么好处了？不如你来做我的影卫，如何？”
金光瑶感觉到刀尖已刺破了夜行服，抵着自己的肌肤，胸前传来微微的刺痛感，他看了眼那只掐着自己脖子的鲜血淋漓的手，那个人肮脏的鲜血将他蒙在脸上的帕子弄脏了一角，他冷冷开口——
“不如何。”
“好，很好！那你就陪那个老东西一起去死吧！”
金光瑶以为他等来的会是钻心的疼痛，可事实上，在王爷话音落下的那一刹那，那把时刻威胁着自己生命的匕首和掐着只能命运的肮脏的手都被迫撤离了自己。
他看着屋内凭空出来的那个黑衣男子，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屋内的门窗都关得紧紧的，可他的衣摆却似被风拂起轻轻扫到金光瑶身上，让自小血雨腥风孤独走来的影卫产生一种依赖和安全感。
他看着黑衣男子轻而易举夺走了王爷的生命，然后一步一步走到自己面前，任由他摘下面前蒙着的帕子。
“我们又见面了。”
【陆·天罚】
“你可知你犯了大忌？”
“知。身为死神，不可随意在凡人面前现身，亦不可随意夺取他人灵魂。”涣道。
“并非。”
“除此，涣并未触犯黄泉之规，请主指点。”
“你对凡人动了心。”那位头发花白的主撑着比他人还高的权杖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走到涣面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这是大忌！”
“现在上面的执官者都知道了，我也护不了你了，前去领罚吧。”
“待涣护完他这一世，自会前去领罚。”
【柒·彊迫】
“这里的月色真美。”
“上一世的你也这么说过。”涣负手而立，看着笼在倾泻月光下的金光瑶，玄色衣裳上血迹在月光折射下像是黄泉路上盛放的彼岸花。
“你说你叫涣，是吗？”
“嗯，是你给我起的名字。”
金光瑶不再说什么，望了好一会儿月，突然伸手将面前的玄色帕子取下，展开对着泻下一束月光，愣愣道：“主上同我说，他捡到我的时候我就攥着这块帕子，不论他用什么方法我就是不肯松开它。”
金光瑶深吸一口气，盯着帕子上干涸的血迹继续说道：“我以前还在想，为什么这块帕子不管我怎么捂都捂不热，为什么这上面原本就有一块干掉的血迹……现在我知道了，这块帕子，沾了我两世的血啊……”
金光瑶渐渐将手指松开，让那块玄色帕子左右摇晃最终浮在了忘川河上，涣盯着那块在河面上浮动的帕子渐渐皱紧了眉头。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陪着金光瑶走过奈何桥，一路上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他看着金光瑶从孟婆手里取过孟婆汤，犹豫再三最终开口：“阿瑶……”
“莫要再许什么诺了。”金光瑶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端着孟婆汤的手微微一倾，二人看到孟婆汤将两人之间的那块土地慢慢浸湿，“涣，你看，我喝了。”
“阿瑶！”
“我心意已决！凭什么我好不容易把心交付一人我就要忘掉他？凭什么你可以端着这份喜欢而我就要忘掉它！涣！这不公平！”
“这是黄泉的规定……”
“规定又如何？国也有国规，触犯他的人不也屡屡皆是吗？”
“可他们会得到惩罚！”
“惩罚又如何？你以为我在意么？”
皎洁的月光顿时变得昏暗起来，奈何桥上猛然刮过一阵飓风，将两人的争吵吞并在狂风中，似是想将这月色也一并吹散。
“唔——！”金光瑶被涣捏着双颊，被迫将那碗新的孟婆汤饮下肚。金光瑶这才知道，面对死神，有一瞬间真的有种自己巴不得灰飞烟灭也不愿面对他的感觉。
灰色的碗触到泥土中又向空中轻轻弹了弹最终沉闷地砸到地面，碗中剩余的孟婆汤将两人脚下的泥土染得更湿，一瞬间，两人的力量似全被抽走，只剩下无言。
“你是谁？”金光瑶的双眸似是失去了焦距，他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有些狼狈的黑衣男子。
涣深吸一口气，拿起岸边的船桨，“一个摆渡人罢了，公子，该上船了。”
皎洁的夜光隐藏着一丝忧愁的思绪，孤寂地照在小舟的船头，波光粼粼的忘川河上，一叶扁舟，徐徐地，徐徐地摇晃着。
【捌·再续】
金光瑶手托下巴，指尖轻轻摩挲着玄色棋子，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波动的双眸里透出几分欣喜，“二哥，可是想好下哪里了？”
对面那人身着素白长衫，佩着云纹抹额，金光瑶心想比起肃穆的黑果然白色更适合他。想起这，他的心有一丝丝的牵痛，连着腰间埋着的那根琴弦，拨动着什么悲伤的曲目。
他还记得，上一世他是影卫，他记得，他在奈何桥边和涣争吵着孟婆汤的事情，也记得，他最终一掌将孟婆汤吐出将这份喜欢保留至今。
可他却不知，为何涣也成了凡人？
大抵是和他杀了王爷有关吧。
“阿瑶，可是在想些什么？”
金光瑶晃过神来，余光撇见不远处盛放的金星雪浪，“金麟的金星雪浪开得正好，琢磨着哪日给二哥送点过去？”
他以为，他可以这样和他的好二哥平平淡淡地走完这一生，却不知，早有东窗事发的一天。
【玖·应罚】
“蓝曦臣！我这一生撒谎无数害人无数，如你所言，杀父杀兄杀妻杀子杀师杀友，天下的坏事我什么没做过！可我独独没有想过要害你！”
当剑穿过金光瑶胸膛的那一刻蓝曦臣才明白，这就是他的惩罚。
『既已动心，唯予一剑以赎。』
后续：
他只知道他应该护一生只为三日的灵魂被七十二颗桃木钉深埋地下，永世不得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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